與你在一起的感覺是美好的 盧偉力、黄曼凝
曼凝記得她與伸強結緣,是1997年春朱克叔邀請她看舞台劇《叛艦記》。散場後,朱克叔介紹兩個人給她認識,一個叫黃伸強,另一個叫盧偉力,盧偉力有份參與演出。「然後一班人去酒店飲野,這位四眼仔一直問我好多問題,多到現在也忘記了他問什麼。後來他說:我知妳係郭襄,我家姐好喜歡睇妳。」
自九十年代,有很多段日子,我們幾乎每晚都見面。一大班人、三五知己、四個人、兩個人。
偉力的好多朋友,亦成為伸強的好友,甚至成為伸強夫婦關心的人。
偉力家中的門風吹時有雜音,生活幾年而忍受着。伸強耳朶特別靈敏,曼凝對聲音亦很敏感,我們結婚後,伸強主動在門邊貼上防震膠條。
伸強貼心,通達人情物理,容易體會別人的處境,他享受以開放的胸懷去經歴人生。
曼凝說:雞仔每送一件死物都有活生生的回憶,咖啡、餅乾、USB,是他們夫婦帶我們到旺角一起去買iPhone的,雞仔又教我在iPad上download鋼琴鍵,我們一齊彈出音樂。
伸強送的是一份心。偉力到葡萄牙開會,計劃之後與曼凝遊巴黎。伸強與Celia會陪伴曼凝到機場,為獨行的曼凝打點,安心乘飛機與偉力在歐洲會合。結果行李確實超重,幸好有他們。偉力現在穿的「雞仔牌」內衣褲,是伸強某年送的生日禮物。
買iPhone當天拍下的影像,紀錄了人生美好的感覺。曼凝亦用這iPhone拍下我們四人為伸強慶祝生日後漫步尖東海傍的一些畫面。曼凝記得:「那天我們到星光行北京樓吃飯,食石頭雞,要用小槌仔破開,雞仔還保存那槌仔。」那時香港大半年前經歷過世界囑目的和平民主運動,偉力糖尿住過醫院,伸強、Celia亦好像身體抱恙,我們沒有見面一段日子,有一種仿如隔世,但超乎尋常閒適的感覺。
偉力與伸強合作,很多時伸強是沒有甚麽酬勞的,伸強樂意,偉力不介意,二人享受共同探索看不見的藝術深度的過程。有幾次,伸強曾經在旺角舊唐樓六樓的住家混音室給偉力聽不同的音樂,討論演出的聲音設計,不知不覺已是深夜。這幾天偉力腦海裏盡是洞簫吹奏的《大路歌》,伸強與偉力為中英劇團舞台劇《黎民偉開麥拉》合作的神來之筆。「我找譚寶碩吹,就在這裏,一take搞掂。」洞簫的悲壯聲,與伸強這句話的自信,混融在一起。
後來伸強在銅鑼灣購置了一個小小的商業單位,作為錄音室,曼凝與偉力都參觀過,並也曾錄過音。那個小天地本來是伸強馳騁的空間,可惜他走了,過早地走了。
伸強最懷念在紐約的時光。究竟是因為那個城市,抑或是在「六四」後緊張投入工作兩三年,有初步成就,終於放寛心情,見人見世界,也難說。肯定的,是那段時光,有青年的伸強與偉力無拘無束同遊的笑聲。窮風流是美麗的,未來的路未來走,今天的水今天吹。
偉力畢業了,要先回香港,大伙辦大食會送別,在偉力老師Deirdre曼克頓家中。那天偉力功夫師傅朋友羅興貴打了一套拳,並帶來中國茶,胡詠儀拉了二胡,平常愛說話的伸強卻沒有太多說話。
Deirdre幾次訪港,我們都有見面。有一次,吃晚飯後,伸強、Celia,曼凝、偉力,以及Deirdre,在滂沱大雨中,駕着有玻璃天窗的小車上山頂;有一次,應當是1997年的八月八日中午,在粵式飯館為伸強慶生,偉力與Deirdre皷勵伸強勇於為時代譜曲。
那時偉力憧憬着一個立於創作山巔的伸強。那時偉力並未完全明白伸強。伸強的音樂在人生的遇合中。隨緣的藝術境界是最自由的。
伸強常常鼓勵曼凝踏台板;伸強常常等待着偉力的搞作。伸強大概亦憧憬着一個立於創作山巔的偉力。伸強緊握偉力的手,無憾這份塵緣。說了一些話,主要是希望偉力不要浪費時間。偉力將帶着這份感受生活下去。
曼凝知道這個消息,控制着情緒,發了一條訊息給Celia:「快樂的小雞得到解脫,不再受痛苦了。願你走向天國,那裡的音樂一定會更美,天使也在旁,滿天充滿太陽和喜悅的地方,更要保佑你的妻子堅強地生活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