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玉鳥飛》是一個融合中西文化、既當代但又帶有
傳統色彩的神話,創作者兼說書人是來自新加坡的
音樂家陳國華,而梅卓燕則擔網演出玉鳥,是一次
敘事舞的嘗試。
先談一下表演成員的佈局。從觀眾的角度看,說書
人在二樓高處,下面是演區,左面是負責中西樂和
鋼琴的樂隊及四個演唱者,右面是一人敲擊樂,在
中間的出口劃了一條之字形的通道,一直連到後
台,梅卓燕主要的演區就是這條蜿蜒曲折的通道。
整個演出,梅卓燕的演繹過程像是經歷一條路,是
一段旅程,而《玉鳥飛》的故事也正是說幾段信念
與無奈的旅程。
每一個生命來到世界上,無論意識到與否,都有自
身的軌跡。玉鳥最初是有七個頭的,但後來只剩下
一個頭,孤獨自足地住在玉鳥宮七千年,因為有一
位純真男孩到來探望,令他醒覺到他應該去找尋自
己的歷史,長途旅行開始了。然而,不幸地,在旅
途中,他竟然被錯認為是敵機而被打了下來,幸好
被一個女人犧牲自己性命拯救了。接著他返回宮殿
找那個男生,然而,因為文明和科技發展,玉鳥宮
要被拆毀來建一個主題公園。玉鳥再次開始他的旅
程,生命不可逆轉,終局是一場不知名的飛行。
這次演出有一份曖昧性,敘事用He來作玉鳥代名
詞,卻找來梅卓燕跳。玉鳥最初有七個頭,後來剩
下一個頭,七個頭是否暗喻有不同性別可能性?傳
統神話裡,也會有雌雄互補或者種雌雄同體。這次
演出對於玉鳥這樣的性別處理,顯然是告訴我們,
他既有動物的部份,也有人的部份;他既是男,亦
是女。甚至以他演唱開口的代言的身體來說,男歌
手而唱女聲,亦有性別暖昧。至於梅卓燕的舞蹈,
也有暖昧性:她除了跳玉鳥的形像,也回應敘事,
跳其情感,敘事人說話時的情緒,化為開開合合的
肢體動作。細心看,她是披著一塊很大、闊身而且
有彈性的袍,伸開像一塊石頭,放在頭上,便像沒
有生命的感覺。這些動作使人聯想翩翮,梅卓燕有
意無意盡量去掉女性特徵,她很多時候張開雙手,
揚起那件袍狀的罩,你很難定義那是否是一雙翼,
很難說她是在飛還是做甚麽。這動作有一種召喚、
呼喚的感覺,到最後她用袍蓋住自己的時候,她像
是石化了自己,等待一個新時代的孵化。梅卓燕是
跳生命的本質:代入生命,是玉鳥飛天,代入情緒
與意境,是超越的身體。
玉鳥其實面臨過幾次抉擇。在敘事脈絡中,是人類
文明發展令玉鳥消亡,但為了人類可以繼續現代化
和城市化,玉鳥作了一個痛苦選擇 - 離開自己的居
所。離開之後他受過傷,後來被人救起,這反而令
他有一個重返玉鳥宮的回程。可是他重返之後,卻
發覺玉鳥宮已經面目全非。儘管他找回之前離開時
遇到的那個男孩,他已經不能改變家園被摧毀的命
運。玉鳥只能很傷心地跟男孩說:「我必須離去,
這裡已經不再是我的地方」。這個神話,其實是有
一種悲觀的框架。
看看我們周遭,最近也有類似的情況。某地方原本
很好,但因為「保育」,把原本很有價值的建築物
拆卸,重建成一個仿擬的「新」(其實很假) 的旅遊
點,更美其名為文化遺產工程。
或許玉鳥是代表知識份子或文化工作者,為了理想
而守住一個儘管已沒有太多人來的玉鳥宮,後為了
讓人發展而離開,最後重臨。儘管有些悲憫的訴
求:你不如留在此繼續支撐下去,但玉鳥始終要飛
走。故事裡,玉鳥飛了三次。第一次是為了成全而
離開,第二次是為了救贖而回來,第三次是發現原
來它沒法做任何事去改變事實,只好不忍地離開。
這是自我放逐,永恆的放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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